「万顺啤酒屋」路口的温度，安放的味道

万顺啤酒屋的地理位置非常独特，窄扁(biǎn)的楼体似一艘小船停泊在(zài)和平北大街、皇寺路、阜新(fùxīn)一街、阜新二街交会而成的路口。万顺正正好好“卡在”阜新一街与阜新二街形成的夹角里。 卫星地图下，万顺(wànshùn)啤酒屋所在的路口枝杈分明，街巷贯通，又因(yīn)毗邻老北市景区、中共满洲(mǎnzhōu)省委旧址纪念馆等处，这里常年收割流量无数。 夜幕尚未(shàngwèi)降临，啤酒屋还未苏醒 相比于一街之隔的历史(lìshǐ)与文化，造型别致的万顺啤酒屋凭借其独特的生态(shēngtài)位(wèi)，成为这片地界儿上文化气息外(wài)的又一块“磁石”：一杯扎啤、一碟小菜，只需几块钱，实惠的价格让那些兜里不擅消费的中年怪咖有了犒劳自己的空间。 炎热的盛夏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坐在(zài)圆弧形的落地窗前，大口吞咽(tūnyàn)着凉丝丝的扎啤，生活中的不如意还有奔波时留下的疲惫，在这一刻得到缓解(huǎnjiě)。 也是因为多年来价格过于(guòyú)躺平，万顺啤酒屋在老沈阳口中又多了一个别名——“穷鬼乐园(lèyuán)”。几天不到这里(zhèlǐ)坐坐，胃里、心里都好似少了点什么。 招牌啤酒，以(yǐ)实惠闻名 王凤英是万顺啤酒屋的老板娘，人称“英姐”，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她烫着一头(yītóu)洋气的小卷发，团子似的脸上总是笑意盈盈，英姐嗓门(sǎngmén)不小，待人真诚热情，是位非常典型(diǎnxíng)的东北大姐。 11点钟(diǎnzhōng)开门、午夜时分打烊，这是万顺啤酒屋开业以来一直保持的(de)时刻表，全年无休。每年春节(chūnjié)，英姐和爱人都在店里忙活，那些街边流浪的、回不去家的、除夕还要上(shàng)夜班的，都会到她店里过年。船一样的三层建筑，让漂泊的“船员”，找到家的温暖。 为了配合我们(wǒmen)的采访，英姐特意提前来到啤酒屋 万顺的热闹通常是从下午开始的。“昨天有位老客可把我气坏了(le)，他和朋友喝黏糊酒，一直喝到凌晨2点还(hái)没有走的意思，我们就一直在旁边(pángbiān)陪着，眼睛都快(kuài)睁不开了，累坏了，累坏了呦。”英姐快人快语地说。 啤酒屋，啤酒自始至终都是招牌。英姐卖(mài)啤酒有些年头了，最早可追溯到三十多年前。1988年，从汽车二公司下岗的(de)英姐经家人介绍做起啤酒生意，在大东副食附近的万顺商店旁(páng)，租了一间10平方米不到的小门脸(liǎn)，专门卖啤酒。 因为挨着的(de)商店叫万顺，英姐便给自己的小门脸起了“万顺啤酒屋”这个(zhègè)名字。就算搁现在，听起来也十分洋气。 啤酒(píjiǔ)桶从上个世纪起就是这个样子 “一到夏天，沈阳人有喝扎啤解渴的(de)习惯，我家(wǒjiā)啤酒不仅便宜而且从不掺水，质量(zhìliàng)过硬。”在马路上(mǎlùshàng)还不多见汽车的年月里，人们提着水壶、排着长队到“万顺啤酒屋”打啤酒。沈阳啤酒、抚顺啤酒是英姐经营的两个品牌，直到现在也没改变。“最开始一两毛一斤，后来(hòulái)涨到三四毛一斤。”英姐说，啤酒的价格(jiàgé)伴随着时代的发展，一点点攀升着，不过“万顺”的啤酒一直都很实惠，利儿薄。 万顺，万顺，万事(wànshì)皆顺 在搬来杂八地这栋船型建筑之前，万顺啤酒屋还在距离此地三四百米(sānsìbǎimǐ)开外(kāiwài)的皇寺路上经营过一阵，英姐管老店叫“老万顺”。 那是1991年(nián)前后，在大东副食卖了三年啤酒后，英姐和家人把买卖做到了热闹的皇寺地区。也是从老万顺时期开始，啤酒屋除了啤酒之外，也有了简单的餐食(cānshí)，“最(zuì)开始就是一些小菜(xiǎocài)，花生、毛豆和烤串(kǎochuàn)，啤酒仍是招牌。”店里的首个厨子是英姐的丈夫，他曾是家具厂的高级木匠。 突如其来的(de)(de)火爆让英姐有些措手不及，“咱也(yě)没干过饭店，一开张就那么多人，老万顺(wànshùn)打开业起(qǐ)就天天爆满。”英姐说，那时候北(běi)市场附近的业态(yètài)很丰富，不仅有老北市，周围还有一些歌舞厅，“百乐门”“红叶”，极具年代感。在英姐看来，“老万顺”的火爆一是沾了“万顺”这个名字的“光”，万顺，万顺，万事皆顺；二是便宜，最开始几毛钱一碗、后来一两块钱一杯，谁都喝得起。在英姐心里，“老万顺”的人气，一鸣惊人。 不少食客也相中了“万顺”两字的(de)彩头，专门来这里谈生意、签合同。英姐记得，“万顺”的酒桌上曾成交(chéngjiāo)过一笔百万元的大买卖，是(shì)块宝地。 也有酒后闹事。就跟小品里(lǐ)的(de)段子如出一辙，这桌的人多瞅了那桌(nàzhuō)一眼，不(bù)认识的食客便大打出手。此时，英姐的大嗓门派上用场，她掐腰喝令着、调和着，有时看着杯盘狼藉的场面也不免骂骂咧咧的。而更多的时候，她还会一并被(bèi)带到派出所做笔录，毕竟打架事件就发生在她的地盘里…… 千禧年前后(qiánhòu)，随着城市(chéngshì)的发展(fāzhǎn)，老万顺(wànshùn)面临搬迁，英姐便和丈夫东拼西凑，盘下了现在的这个位置。一晃，“新万顺”也已经开了二十年有余了。英姐的两鬓也有了白发，她有时候想，这些年万顺一直陪伴着食客，食客也一直信赖着万顺，挺幸福。 “千万别改动”，就要(jiùyào)这个感觉 起初(qǐchū)，英姐并没留意万顺这栋船型建筑的独特，开饭店(fàndiàn)是个苦营生，忙碌繁杂的生活让她和爱人根本无暇思考开店之外的事儿，“选在这儿，就是因为(yīnwèi)当时刚好有这么个地方，而且离老万顺近，老客(lǎokè)都能找得着。” 直到好几次，有顾客点名等位靠窗(kàochuāng)的(de)(de)位置时，英姐才如梦初醒：“还别说，我们这个楼，楼体是圆弧形(yuánhúxíng)的，临街又是一整扇的落地窗，坐在窗边，甭管是景区景点还是车水马龙，都能(néng)尽收眼底，心里头敞亮。”不过临街的位置不好遇，只有常来的老客才能刚刚好踩住点儿，坐到正当间儿。来晚的食客只能羡慕着，溜边儿坐。 据英姐回忆，这栋建筑最初(zuìchū)被用作文化场馆，经常有演出，所以一层的举架特别高，虽然楼体的面积不是(búshì)很大，可没有一丝压迫感。 2000年时英姐成为建筑的(de)(de)新主人，将其改为饭店，把圆弧形的立面改成了整面的落地窗，在当时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，“谁来都觉得(juéde)咱家敞亮。”前几年(jǐnián)，英姐也寻思给万顺换换风格(fēnggé)、变得现代一些，可老客听了纷纷摇头，劝她“千万别动”，大家喜欢的就是这个感觉。翻新的念头就此作罢。 这几年，皇寺地区(dìqū)的文化业态发生改变，食客不如从前那么多了，英姐就把三楼改作库房(kùfáng)。 时代在(zài)变，街区在变，城市在变，景致在变，唯独万顺一成不变。很多时候(shíhòu)，这种不变稀有且珍贵，给人心中以安定感。 味道、气质没变，年轻人却(què)多了 开店30多年，英姐原本对万顺的客群(kèqún)了如指掌。 在万顺(wànshùn)，上午是(shì)属于中老年人(rén)的(de)(de)时段。退休在家的老者闲来无事，饭店开门就来。中午是在万顺周边工作的白领会到这儿来吃工作餐，两个菜一碗米饭，实惠、顶饱。晚上是啤酒最热闹的时候，下了(le)(le)班的沈阳人，约上同学、朋友过来放松。最让英姐惦记的，是午夜下夜班的那些人。12点后，整条街都打样了，只有英姐的万顺还亮着灯，下了夜班的打工者推开万顺的门儿，吃碗热汤面，烤一烤炉火，英姐就静静地陪着他们。 “这些年，虽说啥样的顾客都(dōu)碰到过，有时心里(xīnlǐ)也(yě)委屈，也有过不想干的抱怨，但更多的时候，一看到这些老顾客我就告诉自己还得坚持干。”不少老客离开家乡多年，回沈阳时看到万顺还在，而且一切似乎都没变，一进门就大声喊“英姐(yīngjiě)”，并对(duì)她说，“英姐你还干着，这真是太好了，我回家了。”说到这时，英姐哽咽了，“对，万顺的灯，我得永远给他们留着。”英姐说，钱(qián)不钱的，她早就不合计了。 万顺老式(lǎoshì)麻辣烫，老滋味十足 近来，英姐发现，来万顺的(de)年轻人越来越多。而且(érqiě)很多人都是拖着拉杆箱，从外地慕名到万顺打卡的。人群的转变与作家(zuòjiā)郑执的一次演讲密不可分。传播甚远的演讲中，郑执特别提到了“穷鬼乐园”。“郑执总来，他(tā)对万顺有很深的感情。”英姐一边得意地指了指挂在墙上与郑执的合照，一边回忆起当年(dāngnián)的往事，“郑执出生时，郑父(zhèngfù)就是在这里办席庆祝的。” 2025年4月，全年无休的万顺破天荒地停业了几天。原来是有影视团队到万顺来取景(qǔjǐng)。他们相中万顺，只(zhǐ)因这里原原本本地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模样，从桌椅(zhuōyǐ)到陈设，分毫未变，挂在棚顶的大扇叶，转起来咯吱咯吱作响。新剧中，英姐(yīngjiě)本色出演了老板娘，还有几句台词(táicí)呢(ne)！说起这次闭店拍摄，英姐来了兴致，“你看，绿色棚顶的那几处做旧，就是拍摄时时特意给弄旧的。” 墙面之所以被漆成了绿色，背后还有(háiyǒu)(yǒu)一段好玩(hǎowán)的故事。“这个特别有意思，那是有一年皇寺地区街路改造，沿街楼体的外立面都漆成了统一的绿色，施工结束后，我看见有半桶剩油漆，就问施工单位(shīgōngdānwèi)要了来，涂墙上了。”英姐说，这么(zhème)多年过去了，墙面的绿色一直很牢固，还成为一种时代的印记。 挂(guà)在绿色墙壁上的合照 如今，绿油油的墙壁上(shàng)挂着曾经到过万顺的明星大腕：除了郑执外(zhèngzhíwài)，还有陈晓卿、呼兰、李雪琴、贾冰…… 有人(yǒurén)将船型的万顺啤酒屋比作东北版的“深夜食堂”，称它是沈阳夜色中的灯塔，老味道不仅满足着不同食客的味蕾(wèilěi)，不改的风格更是安慰着一颗颗漂泊(piāobó)的心。 也有人好心的媒体人建议英姐给(gěi)万顺改(gǎi)个别称，新名字都给起好了，叫“逍遥宫”。英姐听了摇了摇头。“我(wǒ)觉得‘穷鬼乐园’这名挺好的，咱不是(búshì)说来‘穷鬼乐园’的人都没有钱，穷上你家来吃饭，不是那(nà)意思，而是大家都舍不得这个味儿。”英姐看来，这是全国人民对万顺的爱称，是褒义的，因为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了一般。 高价位饮食横流的当下，在万顺啤酒屋，一杯扎啤7元，相当于两瓶啤酒的量(liàng)；凉菜6元，招牌菜锅包肉(guōbāoròu)二(èr)十几块，而且菜量很大。点四盘菜、喝几杯扎啤，不过百。 英姐说(shuō)，在一个地方经营三十年(sānshínián)以上就能申请老字号，即便搬过一次家，船型的万顺(wànshùn)啤酒屋也快达到申请资格了。对此，英姐打心里高兴。 曾有(yǒu)作家这样描写万顺啤酒屋，称其是一个有温度的市井啤酒屋。 “隔窗观望灯火通明，凝聚喧嚣人生百态。一人一酒一菜，暂忘烦心忧愁(yōuchóu)事(shì)，三两亲朋相聚，百味珍馐伴侃山。好酒(hǎojiǔ)、好菜、好招待，慕名而来，万顺啤酒屋。” 文/关彤 编辑(biānjí): 关彤